2016年1月9日 星期六

《從象徵心理學談音樂創作》by Antony Storr(安東尼·史托爾)

安東尼·史托爾(Antony Storr,1920-2001)是英國當代首屈一指的精神科醫師、精神分析師,同時也是知名的作家。他以精神分析的專業背景,致力於研究人類諸多心靈現象,如孤獨、自我認同、創造力、音樂感受力等。他最有名的著作莫過於《邱吉爾的黑狗-立緒出版》,探討憂鬱症及人類心靈的其它現象。內文透過對邱吉爾、牛頓、卡夫卡、榮格等傑出人物的精神分析,探究推動這些藝術家、科學家創造革新背後的驅動力為何。「象徵心理學:統一與整合的象徵」是其中的第十一章,對音樂的象徵性有詳盡的說明。


象徵的意義及功能

所謂「象徵」即能夠代表某事某物,或具有代表作用的任何東西。象徵屬於人類心靈活動較高層次,是概念化以及抽象思考的能力,而不是一種鬆散的反應或情緒性的發洩。在演化上,象徵不只跟知性與思考有密切的關係,也同心靈「內在世界」的發展密不可分。由於想像的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是兩個分立的天地,象徵的功能就是扮演這兩者之間聯絡的橋樑角色。


象徵物是溝通主體與客體的橋樑,因此也賦予外在世界意義。象徵的功能若喪失,內在與外在無法連接,外在世界也就失去了意義,精神分裂症患者正是這種情形。一個人在心靈中追求整合的過程,榮格稱之為「個體化的過程」;哈佛心理學家迦納(Howard Gardner)則稱為「併合行為」(combining behavior)。這種併合行為也是藝術與科學創造過程的起點。音樂乃最高層次的象徵活動,是最抽象的藝術,如華特·派特(Walter Pater)所言:「所有的藝術都嚮往達到音樂的境界」。



作曲家論音樂創作

有些音樂雖然模仿自然的聲音,例如模仿杜鵑的啼唱或大海的潮音,但是音樂的本質並非模仿自然。俄國作曲家史特拉汶斯基(I. Stravinsky, 1882-1971)認為:「音樂超乎人、超越現實,是語言無法說明與描述的......音樂表現其自身」。他認為音樂的意義只存在於作品本身,「每一首新的音樂都是一個新的實體,完全超乎作曲家的感情」。德國作曲家興德密特(P. Hindemith,1895-1963 )雖同意:「音樂既能觸動心靈的知性,也能打動我們的感性」,但卻認為:「音樂所喚起的反應並非情緒,只是情緒的印象、記憶。......作曲家只不過善於操弄別人的情緒而已」。美國作曲家柯普蘭(Aaron Copland, 1900-1990)則說:「認真的作曲家思考自己的作品時,一定會問自己,作曲對我的心靈為什麼那樣重要?創作衝動為什麼得不到滿足?總是要重新出發?」這一連串的問題表明創作的需求就是自我表現的需求,也是自我認知的追尋。自我實現是一輩子的事,永遠無法徹底完成,因為生命總是在要求新的適應、改變與發展。


艾爾加(E. Elgar, 1857-1934)的傳記作者Jerrold Northrop Moore談到生活與創作的區隔:「有創造力的人,生活如果離開了創作,也就失去了總體的意義」;「藝術家跟我們一樣有七情六慾,不同的是,他將每種慾望都變成了一種藝術的元素,然後將這元素綜合起來形成一種風格」。風格,就是將人格各個部分加以整合起來的黏著劑,達成統一的展現。



音樂的象徵性

音樂的象徵有幾個特點:音樂是動態的、音樂象徵人類的感情、音樂是一種「併合行為」。音樂是時間的藝術,音樂的形式只存在於時間當中;音樂有如生命,是不斷的動態。美國哲學家兼教育家蘇珊·藍格(Susanne Langer)將音樂稱為「一種進行中的象徵,是主觀的時間印象」。藍格還說:「音樂表現感情的本質,而非直接表現感情的本身」,這也是哲學家叔本華所言的:「音樂是意志的表現,表露的是世界最內在的本質與最深層的智慧」。小提琴家兼音樂教育家曼紐因(Y. Menuhin,1916-1999)認為:「音樂從混沌中產生秩序;節奏使分歧得以一致,旋律使分裂得以連續,而和聲則使矛盾得以相容」。偉大的音樂家不僅是將感情轉化為音樂的技巧,還能與情緒保持一種「心理距離」,賦予音樂以形式讓聽者能感同身受,並將這些感受予以整合。


音樂並非單純個人的稟賦,而是人類基本的屬性之一;喜愛音樂乃是人類本性使然,追求整合與統一,也是生而為人不可避免的宿命。音樂之為用,不在於表現什麼(如情感),而是在創造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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