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指揮與管弦樂隊團(CONDUCTOR AND ORCHESTRA)
阿多諾闡述了「指揮」所扮演的角色及其在音樂社會學上的意義。阿多諾認為「指揮」可以指具體的人物、具象的角色,也可以成爲抽象的「權力」代名詞,他說:「指揮家好像是在掌控樂團,但他真正的對象是聽眾」。指揮在交響樂團這個小社會中象徵著「權力」與「權威」,通過自己對作品的理解或是幻想,將權威施加給樂團團員以及台下的觀眾。
一場交響音樂會不能沒有指揮的存在,指揮也理所當然地得到演奏人員的尊敬,贏得觀眾們最熱烈的掌聲,並成為音樂會注目的焦點,但阿多諾認為「音樂作品」才是音樂會真正的主角。指揮是交響樂團平日排練時的靈魂人物,但樂團水準的好壞,演奏人員和指揮的共同努力是缺一不可的。指揮在樂團這個小型社會中會不由自主地想凌駕於他人之上、掌控全局,這與現實社會中「權力的擁有者」有相同的現象。
至於樂團,在工會制度的保護之下,得免於超時工作或不當練習的可能性,但這種工時的規定某種程度上也限制了音樂品質的提升,音樂成了指揮與樂團之間妥協的結果。
第八章:生活在音樂中(MUSICAL LIFE)
一個社會的音樂生活可分為國際性的與區域型兩類。國際性的音樂生活集中在紐約、倫敦等大都會地區,區域性的則是指薩爾茲堡、拜魯特、愛丁堡等具有歷史特色的音樂節之城鎮。不論是國際性或區域型,邀請知名的指揮、當紅的歌者、演奏家演出,是音樂活動唯一的考量,觀眾水準代表的是經濟水平、消費能力,音樂無意識中與財力劃上等號,經濟的前提轉換成美感的品質。
另一方面,大眾媒體的崛起又凌駕正式的音樂會活動之上,音樂唾手可得,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出席現場音樂會演出也變得可有可無。這無形中也改變了一般人對音樂的態度,收音機前的聽眾把音樂當成背景聲音,養成被動的、不費力的聆聽習慣,更不在乎音樂的結構與內容。以哲學的角度而言,這種非主動式的聆賞經驗無法與現實世界產生真正的關聯性。而電台所選播的音樂曲目,潛移默化中也形塑了普羅大眾的音樂品味,因此,大眾媒體在音樂教育上必須擔負起一定的責任。
唱片錄音也是音樂生活中的一個選項,它雖比廣播電台更貼近聽眾,可打破時間的藩籬,也能超越音樂種類的限制,但實際上仍為銷售機制所限,多以大眾化的曲目及知名的演奏者為主。要在娛樂、消費導向的音樂生活中保持音樂的嚴肅性變得日益困難,導致不論是在正式的音樂會、廣播,或唱片中,荀白克等人的現代音樂演出頻率太低,不成比例。
第九章:公眾看法與專業評論(PUBLIC OPINION AND CRITICS)
首先,阿多諾談到新音樂與時代脫節的困境。一般認為只有受到良好教育的人才能聽得懂(古典)音樂,普通大眾只習慣他們所熟悉的音樂種類,事實上大眾較熟悉的音樂類型也曾經是某個時期的當代音樂,現代人卻認為諸如荀白克之類的新音樂太過智性、難以理解。
民意一向被認為是民主的引擎,是公部門推動各項政策的依據,但阿多諾認為公眾的看法往往是呆板的、無定見的、易被操弄的,如盧梭所言,常常悖離真理,沒有太高的價值可言。但這些公眾意見卻又往往反過來影響了音樂的社會性功能,需要倚賴專業評論加以平衡。
阿多諾認為音樂如同所有的藝術,需帶著評論、感知的態度,梳理其脈絡,界定其相關性,才能真正的理解並體會音樂。一個真正的自由主義社會,評論者具有相當的自主性及獨立性,並被賦予高度的尊重。而一個評論者最重要的是要擁有以真理為依據的客觀態度,至於評論者的資格,阿多諾認為精通並保持對音樂高度興趣,有獨立的新聞撰稿能力者足已,畢竟擁有作曲知識又瞭解樂曲內在結構的人才難尋。反倒是樂評者本身如果是音樂家,他們容易為個人的喜好、意圖所限而流於主觀,且同行相斥的情形屢見不鮮,如沃爾夫(Hugo Wolf,1860-1903)對布拉姆斯有盲目的偏見,而布拉姆斯的擁護者則對德國新音樂極端排斥,少有像舒曼這種有廣闊胸襟的音樂家,賞識並且願意提拔年輕的布拉姆斯者。
第十章:國家的角色(NATIONS)
阿多諾認為音樂應當超越國家民族的藩籬。作曲家的風格會自然地流露出其所屬國家或地域的特質,民歌的元素在音樂創作中也很常見,從李斯特、布拉姆斯,到德佛札克、巴爾托克,都可以看到民謠素材的運用。但自19世紀中葉起,音樂就常常被當作宣傳國家理念的理想工具,從法西斯主義利用民族音樂,二戰期間納粹透過華格納的音樂來宣揚反猶主義,到冷戰時期鐵幕國家以政治力、國家機器操弄干預藝術,這些都是對音樂最大的戕害。巴哈不畏當時所處的社會已從巴洛克的複音音樂逐漸轉向主音音樂,不僅吸納當時中產階級(國家)的文化精神,更融合了幾世紀以來義大利、法國音樂的精髓,並加以發揚光大,因此他的音樂超越時代、國家的限制,而成為全人類的資產。莫札特的音樂巧妙地結合了德國與義大利式的作曲手法,也超越國家的因素,展現了人性及普世價值。蕭邦之所以偉大,也不在於他是愛國的波蘭音樂家,而是他絕對的音樂特質。
第十一章:前衛音樂(AVANT GARDE)
阿多諾認為無調性音樂就是20世紀異化(alienation)的資本主義世界的聲音,它最重要的特徵就是「孤獨」。前衛音樂的複雜性相當程度地呈現了這個快速變遷社會下的疏離感,荀白克、貝爾格、魏本的音樂之所以困難,在於其作品中過度的張力,早在一戰爆發前,前衛音樂就預示了崩解的社會結構。自古天才皆寂寞,往往身後才留其名,新音樂與真實世界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彰顯存在的荒謬性。大量生產訴求的是「可接近」的音樂,而對新音樂感興趣的人太少,導致荀白克等新維也納樂派的作曲家們面臨被孤立的困境,在社會及經濟上都無以為繼。
第十二章:音樂與社會之間的調解(MEDIATION)
阿多諾以經濟學名詞來說明音樂與社會的互動現象。音樂創作以及演奏者演繹音樂作品,都是生產力(productive forces)的表現,而社會就是生產環境(circumstances of production)。尼采曾說:藝術是真理的表徵(Art is the phenomenon of truth.),音樂的本質是心智性的,屬於社會的上層結構(Superstructure)、頂端部分(pinnacle ),音樂的自主性(自由度)特質突顯出它與社會間的距離,而社會的問題在藝術的形式與解答中得以沈澱。
但作曲家仍是社會性的動物,作品反映出作曲家所處的社會氛圍,例如貝多芬,即便是強調音樂的純粹性,我們仍然能在其作品中聽到資產階級革命的喧囂在陣陣作響。此外,中產階級的自主性、社會(消費市場)的力量也會驅使音樂(生產力)回歸社會基本結構(infrastructure ),與之趨同,生產力與生產環境相互影響,又彼此抗衡,兩者之間形成一股張力。
後記(POSTSCRIPT)
生產環境(中產階級社會)與生產力(音樂作品及演出)之間的關係是音樂社會學致力探討的。生產環境能促進生產力的提昇,藝術的獨立性與自由度在一個自由開放的社會中才得以建立。音樂,和所有的藝術相同,是社會現象的內在形塑、自我解放,音樂社會學者的責任在於追求並實踐音樂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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