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相瑜翻譯 (取材自World Post ,Carlos Gardels的訪談)
自1983年登上音樂廳舞台後,英國鋼琴家史帝芬·賀夫(Stephen Hough,1961)已成為世界知名的演奏家。賀夫多才多藝,不僅是鋼琴家,也是備受矚目的作曲家、藝術家、作家、神學家。此外,他還是第一位獲得麥克阿瑟獎的古典音樂家(2001)。在與世界郵報記者Carlos Gardels的的訪談中,他論及身處信息快速流通的互聯網時代,古典音樂所面臨的挑戰。
互聯網改變了藝術家的工作方式。才不過幾年前,一位鋼琴家如果要學習李斯特的奏鳴曲,他不是出門買張CD來聽,就是去聽音樂會。而現今我們只要上YouTube就可以很快的聽到20個不同版本的演奏,這是否改變了人類創意的來源以及文化再創造的方式呢?
各有利弊。好處是我們有機會接觸到不同時代的演奏方式,從中獲得更寬廣的想法,特別吸引我的是20世紀初期鋼琴家的演奏,近來我也可以感受到這些取得相對容易的錄音對學生們演奏上的影響力。不好的一面在於它會限制了你的想像力、個人的創意,一種得靠自己努力才能習得的東西。學習像李斯特奏鳴曲,或是貝多芬Hammerklavier奏鳴曲,在某種程度上你必須用盡腦力及靈魂去理解作品,而不是從網路剪下、貼上就能開花結果的。對於音樂作品我們要有原創性的藝術觀點,這需要時間去醞釀、沈澱,過多的錄音版本在腦中吵雜作響是幫不上忙的。我們必須做的,是好好地消化、吸收這些可取得的資料,並從中產生自己的想法,而非只是複製。
除了音樂之外,對於網路我們應該培養一些紀律,抵擋東看看、西看看的表層誘惑,盡量深入的挖掘理解資訊。我自己也有這種問題,當你讀一篇文章時,會被其它相關連結吸引,每個都看一下,等你察覺時,兩個小時已經過了。互聯網讓我們有種錯覺,好像每一件事情都是用相同快速的方式在進行。藝術比較像植物的生長,它需要時間和空間。
你曾經有意地關閉這些網路連結以避免分心嗎?
練琴還好,但是當我作曲或是寫文章時會這麼做。說來諷刺,音樂家遠離音樂,甚至不聽音樂,也是很重要的。音樂家在生活中需要安靜,音樂的聲波會干擾安靜。因為寂靜是栽種音樂的土壤,我們必須滋養土壤,好的土壤才能讓種子生長。
長久以來一直有人預測古典音樂之死,您的看法?
端看指的是音樂本身,還是聽眾。總是會有其它的事物讓我們分心,而遠離偉大的文化及藝術,膚淺的事物向來比深刻的事物更容易被接受。現今社會最容易使我們分心的其實是互聯網,假設你原本打算出門聽一場音樂會的,但後來待在家裡看電視,或看看錄影演出,似乎是更輕鬆的選擇。
音樂家們無需為了使人喜愛音樂而降格以求,我們所從事的是最高形式的成就,對音樂的複雜度要有信心。反過來,有效的策略是挑戰年輕人,邀請他們聆聽布魯克納交響曲這類困難的作品,挑戰他們的專注力,這種激將法或許是關鍵。
對音樂家而言,寂靜是我們栽培音樂的土壤,我們必須滋養土壤,才能使種子在沃土中生根發芽。
我在求學階段上英文課時,會問老師什麼是最困難的書籍,老師回答:尤里西斯(Ulysses)之類的,我就會立刻衝到圖書管去借書,急於挑戰知識的高峰。現在的人沒有探索困難或複雜的音樂和藝術之經驗,以致於無法體會攀登高峰的樂趣。
您每年到數十個國家演奏,根據您的觀察,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及聽眾態度有何不同?
我不確定是否因國家而異,但不同的城市確實有所不同。例如洛杉磯,他們會要求我做音樂會前的導聆、參與公開的論壇、演奏曲目較短的音樂會,我認為很有意思。
至於聽眾,我對亞洲的聽眾很有信心。幾週前我在茱莉亞音樂學院聽鋼琴甄選,有七成的學生來自亞洲,我想這就是古典音樂再造的好例子。亞洲的聽眾多半較年輕,他們帶著樂譜,熱切地學習著西方音樂,不像歐美的聽眾,有時會表現出已經聽過了的厭膩感。我聽說南美洲年輕的聽眾群也正在快速的發展當中。
我想討論演奏家與作曲家的話題。基本上20世紀及21世紀的音樂家並不創作自己的音樂。以前的演奏家從貝多芬到李斯特,各個都是偉大的作曲家。現今非古典音樂家會創作新曲,但古典音樂家則否,我很好奇這種現象是怎麼發生的?
的確非常奇怪!若是在19世紀你自稱是音樂家卻不會作曲,大家會感到疑惑。若是將音樂比喻為文字,任何人會讀應該就會寫,寫作的技巧就在文章裏。我鼓勵年輕音樂家練習作曲,你越寫作,就有會更多文思湧現。
20世紀的荀白克及12音列系統要求用特定的方式作曲,但這種作曲手法已經慢慢消失了,每個人可以自由地運用他想要的表達方式來作曲,不必太顧慮專家的看法,自由地表現你自己最重要。但我並不是鼓吹非專業,因為要寫出好的文章或樂句仍然需要從傳統中學習技巧。不必拿自己創作的音樂和莫札特、貝多芬相提並論,也不用管別人怎麼想。讓我們有信心嚐試創作,並從中得到樂趣!
* 本譯文版權為陳相瑜所有,若轉載使用請註明出處。© 2016Copyright by Hsiang-Yu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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